一口气
一口气。求你了。
再深呼吸一口气。
一、呓语
我的思维现在很混乱。我在鄙夷自己。我耳鸣了。我觉得我太虚伪。我现在在说些什么。
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，我就知道我在寻找什么。
可是我的确不知道。我像疯了似的把家里翻遍，我看着我的桌子，上面整整齐齐放着水晶球，一个又一个，里面的娃娃笑得很开心，在闪闪发光、浮沉的晶片和那粘稠的水银中，扭曲了面容。
不是。这不是我要找的东西。
我来到我母亲画的油画前，芦苇荡和暖橘色的夕阳。我摸着干了的画布，上面的颜料硌手，我的指纹皮肤和画布的纹路奇妙地契合上了。
但是不是。还是不是。
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。我或许就是矫情地在找什么，我不想听别人对我说的“新年快乐”，我不想听，我感觉我被迫扯进了我不愿意踏入的下一步，我感觉我恐惧的未知在未来慢慢侵蚀着我，我逐渐同化成我不愿意成为的某个模样。
我或许在找我自己。我看不见自己了。我靠在墙上面，我感觉到我好像在和石灰粉末接吻。我倒在地上，我听见了最深远来自地脉的心跳。我的手触着水龙头中哗啦流下的水，我和着最纯净的血流淌。
我在哪里？我游荡着，和古堡的幽灵共着舞步；我嬉笑着，和空旷的音乐厅里面的鬼魂拉着大提琴；我哭闹着，和隐秘的地窖里面的魔鬼喝着酒。我在哪里？
我不知道。
我的指尖是冰凉的，那冰凉是毒蛇，它咬上了我的心脏。
我的发梢是滚烫的，那滚烫是火焰，它吞噬了我的大脑。
哎。
二、中二病
今晚高兴，不杀人也不放火。
说老实话，这句话在我耳朵边、脑袋里响了一遍又一遍。仿佛是一种中二病的起源，我想象着自己踏着夜幕，站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的最高的一棵树上，肩上扛着一把剑，整个人放荡不羁，眯着眼，恍若是慵懒地、玩世不恭地——
哎，今晚高兴，不杀人也不放火。
我的手下人不敢看我，他问：“主人您今天……”
我晃了晃剑，透亮的长身闪着霓虹的光，我低笑：“因为我遇到了我喜欢的女孩儿。”
他特难以置信，他瞪大双眼，他确实该惊讶、不解、乃至颤抖，我也不敢相信我会遇见我会喜欢的女孩。我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姓名，但是只要她在，我就在。
多完美的我。我如此英俊，我拥有力量，我满怀深情。女孩难道不会喜欢我吗？我为她送上清晨第一株盛开的玫瑰，那是夜莺的歌唱中鲜血染红的花瓣；我给她奉上最特别的衣裳，那是我夺来的千兽皮；我取来，只要她喜欢，只要她喜欢。
我如此深情，她难道不喜欢我吗？
直到我看见她吻上另一个男孩的面庞。她的眼中带着光，她是那样的温柔，不像她厌恶地丢掉我的玫瑰花那样绝情，不像她害怕地踩着我的衣服那样疯狂。哎，原来她是会笑的，唉，原来她是会爱的。
我扛着剑和我的手下人走了。
我放弃了这个设定。
三、毁灭
我又放弃了。
第一次我放弃了我的未来。
第二次我放弃了我的理想和我的爱人。
四、一口气
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我耳朵边吼着。
“呼吸。”
我呼吸了这一口气，又能有什么用呢？我已经失去了很多，我放弃了很多，我越来越认不出自己，我越来越疲惫，我越来越害怕，面对着一些我烦躁面对的事情。
呼吸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疲惫而且烦躁的机械运动。
我放弃了呼吸这一口气。
五、可惜
“真可惜啊，如果他喘上了这口气，他就能活下去了。”
